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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九章 鹿死誰手(三十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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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府的後院錯落有致,各式應景的花朵開得格外繁盛,這個院子是侍郎薛居正躲避世俗的世外桃源。

午餐過後,薛居正如往常一樣換下了官服。穿上普通仕子們最標準的服飾青色圓領長衫。取過翻得爛熟的《史記》。靠著胡椅,隨意地翻閱起采,翻了幾頁。這往日最能讓自己平靜的、帶著一股草味的書頁,卻難以讓自己安靜。

“唉。”薛居正在心中嘆息一聲,這刑部大堂的案子,如影隨形地粘在腦海中,根本不給自己歇息的時間。

出了院門。很快就采到了刑部尚書裴巽府中。

大周朝的行政制度多是繼承大唐。就中央官制采說。有三師(太師、太傅、太保),三公(太尉、司徒、司空)。三省(尚書、門下、中書),一臺(禦史臺),五署(國子監、少府監、將作監、軍器監、都水監),九寺(太常寺、光祿寺、衛尉寺、宗正寺、太仆寺、大理寺、鴻臚寺、司農寺、太府寺)。

三師三公是一種崇高的榮譽職,並無實權。經常是有位無人。九寺源自過去的九卿。漢代的九卿分掌全國政事。位尊權重,經兩晉南北朝演變到前唐,九卿改為九寺。其職權為六部所取代。性質上九寺僅為天予宮庭庶務之官。地位清閑,而無大權。國家的行政大權集中於“三省”、“一臺”。

刑部就是大周朝最高的司法機關。刑部尚書裴巽執掌刑部多年,向來以嚴刑峻法聞名朝野,薛居正和裴巽相識多年。早年還曾受到過裴巽提攜。對這位恩師的威嚴和狡猾素有領教。當他進屋看到躺在床上養病的裴巽。從其眼神再次證實了自己的判斷:裴巽確實是裝病,把紮手的刺猬扔了過采。

聽完了案情。裴巽不置可否。勉強坐起身采,一個小使女連忙過來。為其梳理頭發,薛居正端坐床頭,靜靜地等著恩師開口。

等到小使女走開,裴巽從衣服上挑起一根白色的長發,對著大門的亮光仔細端詳。“真是逝者如斯。如今我也是滿頭白發了。”裴巽年紀不到五十,頭發亦大半白了,就是這些蒼白。讓其在刑部大堂上憑增了許多威嚴。

“人不服老不行。若是在十年前,選一場小病根本不在話下,可如今卻讓我躺在床上難以起身。經此一病,老夫恐怕也要告老還鄉了。

薛居正忙道:“大人言重了。若你告老還鄉。誰銼鎮得住刑部大堂。”裴巽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客。道:“俗語說。三十而立,四十不惑。五十知天命。六十而耳順。七十古來稀,我已是知天命地年齡,自己是多少斤兩已知得清清楚楚。刑部大堂離了誰都一樣刑部大堂”。

兩人聊了一會,薛居正裝作隨意地道:“澶州一案,恩師能否贈我一言。”

裴巽自然知道這才是薛居正采的真意。他背靠著床。眼望著床頂。

沈默了半晌。才道:“解鈴還需系鈴人。誰把王、鄭兩人帶回大梁。就由誰來解這個難題。”

裴巽隱含的思路和薛居正不謀而合,侯大勇是當朝輔臣。位高權重。聲威日隆,他千裏迢迢地把王德成和鄭有林帶回大梁。自然大有深意。這個深意正是薛居正最為懼怕的東西。

出了裴府。沿著小巷不過數百步就是昝居調的府弟。過了昝府,就能看到寬闊的侯大勇府第。

薛居正未穿官服。門子就有些懶洋洋地問道:“有什麽事情?”薛居正不喜穿官服,但是。名刺向來帶得齊整,聽到門子的問話,也不多言。就把名刺遞了上去。門子眼尖。他見到了遞過來名刺的規格,立刻知道了他地品級,馬上換出笑臉道:“大人請進休息室稍等。在下立刻進去通報。”

休息室是侯大勇專門為到府拜訪的客人所準備,裏面有上好的茶水、飲食。還很人性化地安有一個書架,裏面整齊地擺放著一些書籍。

薛居正是第一次到侯府,饒有興趣地著著這個別具一格的休息室,更讓他意外的是,在書架上居然還有全套的《史記》。

一位同樣穿著圓領長衫的中年人。正依著書架的一側,搖頭晃腦地看著厚厚的書,薛居正不經意間,看出來人捧著一本《唐詩雜選》。此人看得極為專註,連薛居正采到身邊也沒有註意到。薛居正心中一笑:“好一個書癡。”也就放棄了和他交談的想法,抽出《史記》,自顧自看了起來,剛翻數頁。一名相貌不凡地年輕人出現在會客室內。

他拱手道:“在下封沙。請公孫大人和薛大人稍候片刻。”

看《唐詩雜選》地中年人正是公孫維揚,他如今已是青州刺史了。他在環縣曾經見過封沙,雖然已有三年。可他仍是一眼就認出了選位侯相親隨,就恭敬地還禮道:“封參軍。別來可好。”

封沙對公孫維揚印象頗深,當初在環縣之時,縣令公孫維揚是一幅窮困漆倒的模樣。可是隨著環境地位提高,公孫維揚一掃窮困相,有著飽學之士的儒雅,又有著高位者地自信。

薛居正久居大梁,消息也靈通得緊,一聽介紹。就明白了公孫維揚是皇宮新任崔正統領的姐夫,在崔正擔任皇宮衛隊新統領之時。薛居正還頗為奇怪,崔正雖然出身青州崔家。可是崔家已不是前唐之時天下第一姓的崔家。沒有特殊原因,不可能由一位指揮使直升為皇宮禁衛統領。此時看到了新任青州刺史公孫維揚,精於《史記》的薛居正立刻嗅到了其中的真味。

過了二柱香的時間,薛居正選才得到了侯大勇召見。

一幅畫、一盆高品質的蘭草,數張硬木胡椅。一杯清茶,使寬大的會客室顯得簡約而高雅。

侯大勇雖然采自另一十世界。可是他並不是歷史學家,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薛居正是《舊五代史》的作者。一位稱得上歷史大家地朝廷官員。對於侯大勇采說,眼前的薛居正只是一位普通的刑部侍郎。

刑部大堂審案的所有細節如今已化成了灰燼,安靜地躺在了書房的陶盆裏。侯大勇也就料到了薛居正會來稟報此事。他和其他大人物一樣。不動聲色地聽完了薛居正的稟報。等到薛居正結束了他的故事,侯大勇靜靜地盯著薛居正,沒有說話。

沈默是短暫的,但是對於薛居正來說,侯相的目光是如此地高深莫測。讓他禁不住心中有些不安,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所說,並沒有任何的不妥之處。便控制住心神,等待著侯大勇發話。

“我送薛侍郎一句話。刑部審理案件,要公開、公平、公正,若做到這三公。行萬裏船也會平安無事。”薛居正暗自苦笑:一天之內被兩位大人物贈言。一為“解解鈴還需系鈴人。”另一位為“公開、公平、公正”。這兩句話就如啞迷一樣,扔給了滿腹學問的薛居正。

等到薛居正走出了大院。侯大勇對身旁的封沙道:“歷史有時會有驚人的相似。薛居正最愛讀《史記》,我相信他能夠聽懂我的話。”

封沙跟隨著侯大勇數年,潛移默化、耳浦目染,他已頗能跟上侯大勇的思路。漸漸地成為侯大勇的核心骨。

“裴巽是一只老狐貍,薛居正也是一只不遜於裴巽的狐貍,這兩人一定會想辦法做到侯相提出的公開、公平、公正原則。若是他們想不到這個辦活。就真的有損刑部大堂的威名。”忽又抿嘴笑道:“張美大人向來眼高於頂,今日居然肯到府上來,真是讓人想不到。”

侯大勇想了想王德成的模樣,道:“但是王德成能做到澶州刺史,張美也是暗中打過招呼。王德成所言並不能全部相信,他如此忍讓鄭有林。想必還另有隱情。

封沙心領神會地道:“選個隱情,或許就是我們最需要的。”

侯大勇思路又回到了禁軍身上。道:“龍威軍必須要絕對可靠。那個趙文是個絆腳石。必然毫不留情地把他除掉。”

“這事請侯相放心。趙文身旁有無數雙眼晴在盯著他,只要他稍有疏松,就取他性命。”

“還有。郭炯不要沾上此事,就讓軍情營單獨完成,只是趙文是禁軍將領,又是李重進的心腹。務必要一擊成功。”在滄州之時,趙文的軍職比侯大勇要高,數年時間。侯大勇已經成為皇親國戚。成為權傾朝野的宰相。趙文對以往的行為深深後悔,若是他能夠預測未來,他就不會數次和侯大勇為敵。可是天下沒有後悔藥吃。他來到大梁以後。生怕如趙武一樣遭了毒手。每天都是高度戒備,生怕稍有松懈。就會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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